惠英红人生经历坎坷
惠英红与陈家乐
羊城晚报记者 胡广欣 实习生 刘韵 摄影 周巍
说到惠英红,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打女”。她年少凭武打片成名,是香港电影金像奖的首位影后;随后又成功转型为演技派,50岁时,凭借《心魔》中一个控制狂母亲角色收获第二座金像奖影后奖座。但她的人生充满坎坷,小时候家里穷,有过一段睡大街、乞讨为生的生活;在事业达到最顶峰时又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患病期间,母亲被确诊为老年痴呆症患者……
不过,惠英红就好像她演过的那些刚烈的侠女一样,尽管命运虐她千百遍,但她永远不会低头。由惠英红主演的电影《幸运是我》将在8月26日全国上映,在这部电影里,她以母亲为原型,扮演一位年届七旬的老年痴呆症患者。近日,惠英红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专访,她坦言拍这部电影是为了治愈自己,也向记者分享了入行多年的心路历程。
A [关键词:邵氏]
一边当主角,一边跑龙套
在邵氏电影公司,惠英红踏出了演艺道路的第一步。她的第一部作品是张彻导演的《射雕英雄传》,出演第二女主角穆念慈。凭借姣好的容貌和出色的功夫,惠英红很快成了邵氏导演的爱将。当年,张彻、李翰祥、刘家良都特别喜欢用她当女主角,惠英红更成为张彻唯一一个干女儿。采访中,惠英红跟记者分享了她与三位伯乐的小趣事。
羊城晚报:你入行第一部戏是张彻的《射雕英雄传》,是如何被他发掘的?
惠英红:当时我在全香港最大的中式夜总会——美丽华夜总会里跳中国舞。有一天,张彻的副导演午马走过来说:“张彻导演在外面吃饭,想找几个女生去试镜《射雕英雄传》梅超风的角色。”我跟着师姐就去了。试镜之后,张彻导演指着我说:“这个女生挺漂亮、挺可爱,做不了梅超风,但是穆念慈这个角色还没有人选,不如让她演穆念慈。”后来,我师姐成了梅超风,我就演了穆念慈。那时候,妈妈还不肯让我签约邵氏。因为每个月500元的工资,比当舞女的时候少很多。
穆念慈有一场比武招亲的戏,我在试镜的时候表演了双刀。邵氏的很多导演都看过这个片段,张彻导演跟他们说:“如果你需要能打的女生,就用这个人啦。”
羊城晚报:你也演过很多李翰祥的戏,可以说说第一次见面的场面吗?
惠英红:李翰祥看了我在《射雕英雄传》里耍双刀的表演之后觉得“这个人挺好看的”,让我去演《红楼梦》里的丫鬟麝月。第一次见李翰祥,我也天不怕地不怕。之前报纸登了《红楼梦》招演员的广告,我当时那么穷,也花钱拍了一张照片、寄了一封信给他,却没有收到回复。后来发现《红楼梦》的演员都不是招募回来的,所以见到李翰祥,我就直接对他说:“导演你骗我,你知道那几块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我不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而是真觉得他浪费了我几块钱,但我的这段话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拍完《红楼梦》之后,他觉得我做得很好,从此以后,我成了他专用女演员,拍了六七部他的戏,我都是主角。
羊城晚报:你凭借刘家良的《长辈》当上了金像奖影后,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趣事?
惠英红:刘家良也看过我耍双刀的影片,但是他没用我。直到有一次我在他的电影《烂头何》里跑龙套,他才注意到我。我演一群妓女中的一个,妓女头头就是女主角。有一场戏讲的是女主角要保护王爷,但演女主角的演员其实不会功夫,只拍了一个镜头就不干了,吃完饭回来,人不见了,剩下一个头套。导演很生气,就说:“快点给我再找一个女主角,那个耍双刀的女生,让她来!”直到我穿上女主角的衣服,他才看了我的脸,说:“挺好看的,不过你会不会打?”我说:“OK。”拍完那部戏之后,我又变成了他的专用演员。
说起来也好笑,我当时在邵氏,不时会在这部戏里当主角,那部戏又变成跑龙套,《烂头何》里更是又当主角又当龙套。但当时签的是月薪,无论拍多少戏,都是拿一样的工资。
接下《幸运是我》,惠英红形容这是一个治愈自己的过程:“我就是想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这部片子不能实际帮到我妈妈,也不是伟大到能让其他人能得到什么益处。但做了一些东西,心里会舒服一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惠英红没有发现妈妈已经患病,因为当时她自己也受到抑郁症的折磨:“在这十年里,我跟妈妈有很多时候都是互相伤害的。我有抑郁症,那段时间我顾不上什么;妈妈是老年痴呆症中期,大家都有病的时候,会说出很多互相伤害的话。我妈妈也知道我有问题,她清醒的时候会尽量照顾我。”惠英红透露,她把自己跟妈妈的相处点点滴滴融入电影里,造就了“芬姨”这个有血有肉的角色。
B [关键词:打女]
对这个身份,我又爱又恨
惠英红曾经是华语影坛难得一见的“打女”。1981年,她凭借刘家良导演的《长辈》荣登香港电影金像奖首位影后之位,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凭借武打片获得金像奖影后殊荣的人。她坦言,“打女”身份给她带来了更多名利,也抹杀了很多可能性。后来,香港影坛武打片风光不再,年届40的她也不复当年的青春之美,于是,她从女主角变成投闲置散的次要角色,事业的瓶颈期让她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不过,现在回望当年那段黑暗的患病时光,她却说这或许是一种幸运。
羊城晚报:你怎么看“打女”这个身份?
惠英红:这个身份给我带来了前十年的风光、后十年的悲哀。第一次拿金像奖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第二天照常开工。那时候我知道自己很红,每一部戏的票房都很高。但当时还小,没想太多。拿了影后之后,我从月薪500港元变成5万港元一部戏。
很多人都觉得动作演员是武行,不是艺术演员。所以时代一改变,没有动作片的时候,女动作演员就没出路了。我的包袱很重,后来就病了(抑郁症)。患病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好运,也可以说是好惨,但如果没有那段经历,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羊城晚报:患上抑郁症的那几年,是怎么走出来的?
惠英红:那段时间我去治病,也读了很多书,自己有了不少提升。患病时,照镜子看到自己的样子会哭,十分没有自信。病好之后,我知道首先要让自己接受自己,要先对自己有信心,别人才会对你有信心。过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我开始打电话找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找我拍戏。以前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别人找我拍,我都拍不过来。但我要面对现实,这是第一关。所以我打电话给导演、给TVB,问有没有剧让我试一试。那段时间拍了《铁血保镖》、《巾帼枭雄》等等。
羊城晚报:很多武打明星年纪大了之后都面临转型的问题。在武打明星里,你向演技派的转型是很成功的,是怎么做到的?
惠英红:我有运气的眷顾,当然也很努力。我的人生经验很丰富,病好复出之后,最先拍的是李志超导演的《妖夜回廊》。大家觉得那个角色很难,为什么我会演得那么好?其实那个角色说的就是一个很红的歌星,岁月蹉跎之后过气了,开始酗酒。这很像我,别人怎么演,也演不出我那种真实感。
50岁那年,我演了《心魔》,也拿了第二个金像奖影后。不是谁都那么好运可以在50岁再当一次主角,所以这是运气;但是运气来了,我能够把握好。我觉得自己真的有付出,不是随便靠运气就能得到一些东西的。比如你看我好像就是坐在旁边看别人拍戏,其实我的脑袋一直在转、在思考。
羊城晚报:之前听说你拍完《Mrs.K》之后就要收山不再拍打戏,是真的吗?
惠英红:56岁的女人去打,真的没几个能打得动了。我不想打烂自己的招牌,也不想总是用替身,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55岁的时候拍了《Mrs.K》,算是好头好尾吧。我是动作演员出身,也算是当时最成功的了。我用尽洪荒之力拍这部戏,希望有个优秀的收山之作。
C [关键词:母亲]
拍《幸运是我》,是因为内疚
必看场景一:
开场不久,芬姨在自己家里很孤独地一个人坐着抽烟。
惠英红:这是我唯一加进去的一幕戏。因为有一次我回家,亲眼见到妈妈坐在饭桌旁发呆,很孤独的感觉。她一个人吃着一碟很臭的蒸排骨,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她也没开灯,我看着那个画面,觉得很震撼,很想重现这种感觉。
必看场景二:
阿旭把芬姨客厅的古董椅子、沙发和旧电视卖掉,换了一台带3D效果的液晶电视。芬姨一开始还因为有新电视看而开心,但是电视换了之后,电视频道的号码也变了,以前按“2”就是亚视,现在按“11”才是亚视。记性不好的芬姨无法记住台号,她要阿旭把旧电视换回来,两人因此大吵一架。最后找回旧遥控器,芬姨又突然破涕而笑,就跟小孩子一样。
惠英红:老年痴呆症患者都会遇到相似的事情。电视遥控器曾经让我和妈妈产生很大摩擦,情况跟戏里很像。我妈妈每隔几分钟就会叫我过来开电视、关电视,一天要弄上四五十次,但她每一次都不记得几分钟前叫过我。平时我都顺着她,但有一天,我突然大发脾气,说:“你是不是想整死我,一天要开关几十次,我好累,可不可以放过我。”妈妈很愕然,眼里含着眼泪,一直说“我不记得了”。几分钟之后,她又突然笑着对我说:“怎么关了我的电视呀?”但眼泪还在那里。我很想把这种感觉拍出来。
必看场景三:
芬姨忘记了回家的路,一直走到尖沙咀柯士甸道附近。那边刚好在修地铁,整条马路变成大工地,芬姨看着贴在围蔽设施上的临时路标一筹莫展,在马路上茫然地徘徊。另一头,阿旭心急如焚地寻找芬姨,终于在工地旁找到了芬姨。情急之下,阿旭免不了对芬姨一阵抱怨。
惠英红:我妈妈曾经迷路无数次,最严重的一次是警车带她回来的。她去街市买菜,警察看到她从斑马线的这头走到那头;几个小时后,警察巡逻完一圈回来,看到她还在斑马线走来走去。警察问我妈:“阿婆,你在这干什么?”我妈妈眼里都是眼泪,说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怎么回家。警察从她的身份证里找到了一张有家庭地址的纸条,那是我写的,于是就将她送回来了。我妈迷路的那个街市,她已经去了十几年了,天天都在那里饮茶。当时我不知道她有老年痴呆,警察走了之后,我跟妈妈吵了一架。现在回忆起来,我仍然非常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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