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明时代，中越两国的友谊处于前所未有之蜜月期，但他甫一离世，越共领导人就违背了胡志明的遗嘱，原本“同志加兄弟”的友邦进入了近十年的战争状态，接下来又是两国关系二十年的沉寂……忘记就意味着背叛，当我们有意或无意地忘记时，我们就是在背叛我们的历史。那个密林背后的南方国家，那段云深雾绕的历史恩怨，正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那位视中越为一家的异国老人，那些掩埋在雨林中的忠魂英灵，又怎能瞑目？

汉：越南，与中国山水相连，鸡犬相闻，它世代受汉文化的浸润，历史上长期受中国人的辖属或保护。第一个直接统治越南的中国皇帝早在秦末汉初，此人也堪称世界范围内最长寿的帝王——他就是赵佗。

元：蒙元是13到14世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那些侥幸打败过蒙古人的国家，要么像埃及那样远离蒙古本部，要么就像日本那样得益于海洋。越南位于东亚大陆，又在陆地上与蒙元接壤，即使这样，蒙元仍未能取胜。通过与其他国家比较，更能显示出越南陈朝三次击退蒙元军的战功。

明：1418年，越南爆发了黎利反抗明朝的武装起义，义军受到当地人拥护，迅速攻占了顺化等地。1427年，黎利又连续打败广西、云南的明军。1428年，明军在黎利答应誓守“永为藩臣，常奉贡职”的诺言后，退回国境。从此越南建立起了黎氏政权，中越两国恢复了友好关系。

清：1882年，法国海军攻陷河内。越南向宗主国中国乞援，中法两国代表在天津签订《天津草约》，以红河为界划分势力范围。但这个草约呈报给两国政府时，均遭反对，北京认为这样等于瓜分越南，而且坚信黑旗军可胜法军；巴黎认为法国必须全部占领越南。两国随即围绕越南问题开始了战争。

顺化紫禁城：仿制北京紫禁城修建，尽管规模小得多，但护城河、午门、太和殿等也一应俱全。

胡志明陵：胡志明陵墓建在越南首都河内，外形与毛泽东纪念堂相仿，规模同样也要小得多。

1950年3月4日，无法从斯大林那里得到帮助的胡志明从莫斯科来到北京，中共中央随即召开会议，同意支援越南。胡志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结果。不久，中国的第一批援助物资开始运进越北，第一批越军也入华接受整训。1950年7月，陈赓率工作组赴越领导军事工作。8月，中国军事顾问团抵达越南，新中国的援越抗法工作全面展开。

中国在世界上第一个承认了越南民主共和国之后，又马上派出素有三野小诸葛之称的韦国清任团长的军事顾问团赴越指导军事行动，接着又派出久经沙场的名将陈赓为总顾问。由于中国顾问团的卓越工作，越南战局大为改观，法国殖民军在越南一步步走向失败。

无论西方舆论如何称颂武元甲“战功显赫”，以一役之功把法国人驱逐出越南，但河内发表的中越关系白皮书却写道：“越南人民抗法战争最后数年中，中国是向越南提供武器和军事援助最多的国家。”四十五年前，武元甲在为奠边府大捷十周年撰写的文章中大赞“毛泽东军事思想”是帮助越共部队成长的重要因素，特别为1953年至1954年冬春战役和奠边府战役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日内瓦会议上，周恩来带上中苏越三个党中央的共同意见力劝越南代表团团长范文同，最终才达成了停战协议：南北越以北纬17度为界实现停火。但这意味着，越南虽然赢得了和平，但不再是一个完整国家，这个结打在了以代表越共南方部分的黎笋为代表的越共领导人心中。尽管胡志明以自己的巨大威望压制了局面，但中越关系已经有了难以弥补的裂痕。值得一提的是，在日内瓦会议后，已被上调至中央的黎笋，又以决绝的姿态回到南越开展地下工作。

我们郑重的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同志声明：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承认和赞成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于1958年9月4日所作的关于中国领海的决定和声明。——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总理：范文同。当时双方是否会知道，围绕已经尘埃落定的南中国海问题，两国在后来仍会不断出现摩擦？

胡志明对儒学核心，忠恕之道的评价也是当代人类共存生活不可忘记的黄金原则：儒学的哲理和西方的哲理都赞扬一个道德原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硝烟散尽，最后签订《凡尔赛条约》时，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这个将要重划世界版图的条约应以民族自决权原则为基础。胡志明得知后不禁欢呼雀跃，他化名阮爱国，给凡尔赛会议寄去了一份越南人民的请愿书。呼吁将“神圣的民族自决权变为现实”。 然而在出席凡尔赛会议的所有领导人中，没人理会这个来自远东的小块殖民地的请愿书。

胡志明60年的革命生涯中，有近一半的时间是在国外奔波，历经磨难。其中1931年在香港遭英国当局逮捕、监禁，又在友人帮助下逃离虎口的故事，多年来一直为世人传诵。

冯玉祥既坚决抗日，又十分同情共产党，反对蒋介石的持重主义。但他要在营救胡志明，也要冒很大得风险。他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胡志明一案是蒋介石亲自过问了的，没有蒋介石本人的点头，谁也做不了主。经同国民党邀请的苏联顾问团商量，冯玉祥决定利用李宗仁与蒋介石的矛盾，迫使蒋介石释放胡志明。

60年代末70年代初，国际冷战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和美国走上了和解道路，越南和美国也结束了长期的战争状态。这两者有何关系？或者说，中国是否因发展与美国的关系而改变了援越抗美的一贯方针？以一贯持亲苏反华立场的黎笋为首的越南新一代领导人对此的判断是：中美实现和解是中国对越南的“出卖和背弃”；再加上之前中国“迫使北越承认南方的傀儡政权，越南已经两次为中国的利益牺牲了自己。”这一结论，实在是太过于牵强，太过于片面化和简单化了。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人民解放军1965年开始建立战略储备，到1972年底，储备各种枪枝150余万枝，炮2万余门，车辆3000余台，工程机械260部。与此形成对照，仅1972年一年中，中国即援助越南枪18.9万支，炮9166门，车辆8558台，工程机械380部。1977年11月20日，一贯反华的黎笋也不得不表示：“越南人民的胜利是与中国政府和兄弟的中国人民的强有力支持和巨大援助分不开的。越南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中国的这种慷慨的支援。”

1959年5月9日，越南人民军根据胡志明主席的指示，成立了“559部队”，又称“长山部队”，辖有交通联络团及警卫、通讯、工兵、运输队，并特别配备了中国援助的“凤凰”和“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小推车等运输工具。

1964年8月5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前两个多月，美国向越南民主共和国发动袭击，直接威胁中国的安全。中国的基本战略方向不能不向战备倾斜。但在10天后，毛泽东在同黎笋分析美国是否决心越过17度线侵占越南北方时说：看来美国、越南和中国几家都不想打，打不起来。

从中国的角度考虑，卧榻之侧是需要安稳的政治环境的。当时中苏关系如此紧张，越南租借金兰湾给苏联，中国怎能容忍？中国与美国交好，是因为不能孤立于两个美苏超级超级强权之间。而苏联当时正试图从陆地上全面武装包围中国，越南作为重要一环，对抗中国是必然的。何况当时越南在苏联的挑唆下，正做着“全球第三军事强国”兼“东南亚霸主”的美梦，当中国成为越南霸主梦的绊脚石时，中越矛盾的加剧，乃至中越战争的爆发，就不以中国的意志为转移了。

1984年中国裁军百万，邓小平决定把准备打大战的路线转到经济建设上来，显示对国际形势有了充分把握。没有对越作战对美苏摸底，是不会有如此自信的。尽管在中美苏对抗中，同时有阿富汗、柬埔寨、中越三场热战展开，但中国经济未受过多影响。相反苏联和越南经济陷入相当困难。1976到1980年，越南物价年均上涨120%，1986年通胀率更达774%。为帮助越南，苏联每年向越南提供约40亿卢布援助，每年还在阿富汗损失30亿美圆。最终，经济危机成为苏联解体原因之一。

一份1934年的文件将越南的“泛印支共产主义”表露无遗：柬埔寨单独革命，想都不要想。共产主义革命只能是整个印支地区的。这一文件精神在半个世纪后依然存活，只是越共的力量仍与之不相匹配。

中国外交部在1979年初三次提出强烈抗议，要求越南停止一切武装挑衅活动，否则造成的后果由越南承担，越南置若罔闻。于是邓小平在开战前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中国人说话是算数的。”

“中共忍不住这口气，我相信只要是中国人，对越共的卑鄙、阴狠、毒辣，及其永无休止的野心，也同样忍不住这口气。这类关系国家民族利害荣辱的对外战争，是中国人应勇敢接受的最基本考验。”

《B同志（黎笋）谈越中关系的报告》：一，指责中国在日内瓦会议上阻挠越南统一；二，中国有吞并越南的野心和计划；三，中国破坏越南与苏联的关系；四，1979年中越战争是中国侵略越南，但中国不是越南的对手。

金日成抵制莫斯科的压力，用语明晰地说：“由于野心、无能和愚蠢，越南领导人已使他们的国家走到经济毁灭的边缘，危害自己的民族独立！一个不知深浅与中国作战的国家注定失败，朝鲜支持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很难理解当时“打红了眼”的心态，或许是狠斗狠的心态最终征服了敌人。1979年邓小平访美，告诉卡特说要出手教训越南。卡特提醒他美国的教训，邓小平自信地回答：“那要看是哪家的军队。”

阮文灵在成都秘密会晤时，向中国领导人说：“我们决心纠正过去的错误政策，决不忘恩负义，要重新恢复胡志明主席的对华政策，恢复两党两国的传统友谊。”他还表示：“今天，我们重来中国与你们会见，一定要恢复两党、两国的正常关系。”江泽民总书记借用“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诗句来表达成都秘密会晤的重大成果，并对两国领导人的北京高级会晤给予肯定，指出这“标志着两国关系已经实现了正常化”。

杜进森教授是越南最知名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他认为对越南而言，中国比美国更重要——中国是市场，更是学习借鉴的对象。中国总理温家宝到访的时候，河内主要街道都加挂了中文的红色横幅“热烈欢迎中国总理温家宝来越南访问”。越南国家主席陈德良等除了礼节性的握手之外，还多了一个兄弟般的拥抱。杜教授期望着像中国一样，“越南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有被提出的一天。

与所有的第三世界国家一样，越南首要的是独立，要独立就要反抗侵略，战争一直伴随着近代的越南。独立后的民族又必须选择自己的生存道路，一穷二白，谈何容易，中美苏法日等大国的影响又在战争结束后以另一种形式到来。

时间又回到1956年，越南总理范文同承认中国对南沙群岛拥有全部主权。但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越南就声称对南沙群岛拥有全部“主权”，它不仅发表相关的声明宣称对其拥有合法性，而且还不时侵占岛屿。1993年，越南占领南沙岛礁24个，守军600人；2002年，越南又占据27个岛礁，守军增至2020人，它也成为侵占我国南沙群岛最多的国家。

截至2006年底，越共有310多万党员，占全国人口总数约3.7%。其组织机构遍布全国，甚至还在国外工作和学习的7000多名党员中建立了72个基层党组织。越南的华裔学者陈子原表示，越共各项改革能够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是，“由于其国家小，程序少，各种上级精神不但容易落实，而且中途较少被添油加醋，更不会发生变异”。那么，越共自身改革进行究竟到了哪一步，改革的后续动力又是如何？

越南，是杜拉斯笔下湄公河的风光？是美国越战电影中丛林深处的战士？还是胡伯伯和蔼可亲的脸庞？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这个亚热带小国，在巨人角力般的大国博弈场上努力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中国、法国、日本、苏联、美国，都曾存在于这块土地上，独立或不独立的越南，也始终被迫留在冷战或热战的最前线。越南的历史，足以折射出大国的兴衰，而越南的自立，如何从一穷二白中起步？《经济学人》杂志评曰：越南重回胡志明时代，重作中国的“好学生”，此之谓也。（制作：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