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麦收结束了,干了一辈子铁匠的吕玉祥今年总共也没卖出几把镰刀。68岁的吕玉祥发现自己濒临失业。这位人称“四铁匠”的汶上县义桥镇农民,子承父业,打了一辈子镰刀。50多年的重复劳动,让他半小时就能锻造出一把上好的明钢镰刀。如今他却发现,“时代变了,再快的镰刀也没了用武之地”,可在上世纪生意最红火时,“我一天就能卖出二三百把镰刀”。
如今,在汶上县义桥大集上,吕玉祥和妻子只能依靠给农户修修撅头、铁锨补贴家用,修一个撅头才收三元钱。想想自己68岁的年纪,吕玉祥不知道还能再干几年, 常常想起每每失落,“没办法,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了”。
老铁匠靠修撅头为生
“叮叮当当”,在集市西头一角,支起火炉,放好铁砧、铁钳,6月16日早上9点多,吕玉祥和妻子任祥云开始干活了。量好材料尺寸,将铁块放入火炉中煅烧至通红泛白;火候够了,用铁钳夹出,放在铁砧子上;一边用铁钳不断翻动,一边用铁锤敲打;最后再将铁器放入蓄满清水的大盆里。“嗤啦”一声,白烟四起,这道淬火工序结束,锄头、镰刀、铁锹等各种农具便成形了。
这种情景,现在已不常见,老两口赶一天集,更多的是给农户们修撅头。在地里刨一段时间,撅头就会变钝,拿到铁匠这里回回炉,几分钟时间,经过一番敲打,撅头又恢复如新。上午11点,一位大妈拿来一个撅头,不一会吕玉祥就修好了。
怕烫着这位顾客,吕玉祥专门把撅头放进水里降温,又用手试了试温度,感觉不烫了,才让大妈拿起来放好。修好一把,吕玉祥收三元钱,知道农户挣钱不容易,他已经尽力降低了价格。这个价位,大妈仍嫌贵,还价到一块钱,让吕玉祥哭笑不得,只能告诉她,“别的地方你问问去吧,都收5块钱呢。”
在一旁的地上,摆放着十余种农具,铲子、撅头、锨头、大刀……最少的是镰刀,这样农具已经很少有人用了。
在大集上居住的高先生,看到老人摆摊,围过来观看。今年34岁的他,对使用镰刀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现在能看到铁匠打制一把明钢镰刀,已经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
曾经一年卖两千把镰刀
吕玉祥今年68岁,自爷爷那辈起就是铁匠。凭借着一手好手艺,他们家在汶上县义桥镇远近闻名。由于父亲排行老四,村民们都叫他家“四铁匠”。自从接过父亲铁锤那天起,吕玉祥也继承了这个响当当的“家族名号”。
1965年,刚满17岁的吕玉祥,进入镇上机械厂铁具车间学习手艺。这一干就到了1996年厂子倒闭。厂子虽然不在了,可他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手艺,回家开个铁匠铺成了新选择。
提起往日“好光景”,吕玉祥和妻子满眼都是笑容,紧接着又忍不住叹息。在尚未进入机械化的农业社会,铁匠可是个高收入职业。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拿到当时本地少有的“高薪”——每月28元钱工资、40多斤粮票、6两油票。后来随着手艺越来越精陆续晋级,每个月工资也涨到了100多元,在当时属于顶级高薪了。
俗话说,天下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刚回家开铺时,生意也不错,每天天刚亮,吕玉祥和任祥云就起床打铁了,一直到天黑看不见,才会停下来歇着。每逢农历一、四、六、九,都是义桥大集,在家打好的200多把镰刀,再加上撅头等农具,刚到集上就会被农户抢购一空。一个农忙季下来,能卖出2000多把。
“那时候每把镰刀差不多能挣5毛钱。”吕玉祥回忆,这5毛钱整的踏踏实实,“因为每天面对煤灰、火炉和烧得通红的铁器,又热又脏又累。”站在红炉边50多年,他几乎没穿过没有破洞的衣裳。
任祥云跟着老伴干了20年,从一点都不会,如今也成了老师傅,烧火、抡捶,手到擒来,也是吕玉祥唯一的“徒弟”。任祥云说,冬天还好一点,夏天大太阳加上炉火,烤得人脚指缝里都在流汗。每次捶打农具,火花四溅,老两口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洞,烧破了根本不需要补,因为补好下回又烧坏了。铁屑如果落到身上,所到之处立马就会起泡。吕玉祥的双手,布满厚厚地一层老茧。
传统手艺面临失传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农户陆续开始购买和使用机械加工的农具,最重要的是用上了农用机器,义桥镇上的铁铺一个个相继关闭,只有吕玉祥还一直坚守着。不过,他觉得,这样的好手艺越来越不值得夸耀。“时代变了,再快的镰刀也没了用武之地。”
干了没几年,镰刀生意“由盛转衰”,汶上县种粮大户用上了“一边倒”手扶收割机和“小12”拖拉机,村里买镰刀的人开始少了。近几年,到吕玉祥这里定做农具的农户,越来越少,尤其是镰刀,一年也做不了几把。
近年来,“四铁匠”的镰刀越来越难卖。不仅如此,吕玉祥越来越发现,不仅是卖镰刀难了,收秸秆的四脚叉、晒小麦的耙子、翻地的铁锨、种玉米的镢头也难卖。看着家里生意日渐冷清,儿子吕海军结完婚后没有选择像父亲那样接班,而是远走外乡,开始打工生活。
儿子打工每天能挣200元,儿媳差不多也能挣这些,老两口辛苦一集才挣到三四十块钱,“眼看地里麦子都泛黄了,买镰刀的人也没登门。出去摆摊,不到10点钟就收生意了。”任祥云说。对此,吕玉祥很替儿子高兴,但又很忧愁,儿子都不愿意接手的传统手艺,更别说别的年轻人了。
在义桥大集上,有时还能见到剃头匠,钉鞋匠,他们都是吕玉祥的老朋友。这几年,吕玉祥越发想念以前几位老伙计一起出摊的情景,如今,这些传统手艺,怕是都要失传了。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实在不行,铁匠铺关了就关了吧,没必要一直抱着‘老皇历’过活。”吕玉祥抽了一口自己卷的土烟,烟雾漫过他布满火星积年累月留下伤疤的手背,让那张因常年炉火炽烤而暗红的脸更显岁月沧桑,如今,“四铁匠”已经很少有人再叫起,今后或许会成为历史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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