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电 新加坡《联合早报》25日刊载《屌丝化的一代》一文,文章指出,在虚拟的世界中,中国年轻人丧失了在现实中改造现实的能力。除了发出一些“屌丝”、“光棍”的哀鸣,他们似乎正在丧失对自己生活的主宰。这不能不说是一代人的精神危机。
在2013年的光棍节之际,中国某大学的“11社会学光棍”在女生宿舍前打出雷人的红色横幅:“今天你把我拒绝,来日我娶你女儿”。这一横幅的照片,在网络一度颇为走红。
“愤青”、“蚁族”、“屌丝”等等用语,在中文网络世界层出不穷。据说“光棍节”也是起源于网络。“双十一”虽然至今还属非官方节日,但在年轻人中已经实重于名。自2009年起,淘宝网就在11月11日这天打折促销。2013年11月11日则格外火爆:各快递公司租下百架飞机应战,淘宝一家的全日营业额据说超过350亿人民币。“光棍节”,似乎演成了购物宣泄。
“愤青”、“蚁族”、“屌丝”、“光棍”等等网络红词,尽管所指略有不同,但都承载着类似的意义,值得文化人类学家们深究。在我看来,这些词有着如下的共同点,反映着社会的结构性变化。
首先,这些词汇指的大多是“无产青年”,传达的信息是:我们没钱、没房、没女友、没地位,但有情绪。
其次,所谓“无产”,多是相对而言。这些年轻人往往享受着父母的资助,不管是多么微薄。他们也大多能上网,在大都市存活,享受着高等教育。问题是,这是一个在高增长时期长大的一代,独生子是主流。从小父母就尽其所能满足他们的欲求,故而养成了一副理所应得的心态。初入社会,独生子那套自我中心的把戏玩儿不转了,毕竟大家多是独生子女。同时,现实和自己内心的期求距离太大,觉得别人蒸蒸日上的速度要比自己快得多,有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愤激。
这种愤激,往往演成一种反叛:既然社会觉得我们无足轻重,我们还不在乎社会怎么看待我们呢。所以,在这些词汇中,多潜含着些我行我素或破罐破摔的姿态。
我相信,有关这些愤世嫉俗的“无产青年”的词汇,还会不停地被网络造出来。这不仅仅体现了一个群体的境况和情绪,也反映着社会大势。不过,一句贫富分化还是无法解释这样的潮流。在贫富分化之上,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分化,则是另一大原因。
在现实世界,贫富分化是全球未来几十年必须面临的挑战,几乎没有一个融入世界经济的国家能够自外于这一潮流。许多学者指出,高科技的知识经济的特点,就是越来越依赖少数创新者。创新的回报越来越高,利润越来越大,但给其他人所创造的就业机会则越来越少。
通用汽车极盛时曾在美国雇用着61万多职工,是最大雇主,一年不过生产几百万辆汽车。如今的通用,年产900多万辆车,营业额1500多亿美元,但高技术使雇员缩减到21万多,相当于过去的三分之一。新技术时代的全新产业在这方面更为激进。
喜欢预测未来的经济学家Tyler Cowen在2013年秋天出版一本书,题目叫《平均已经过去》。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在当今这种高度依赖创新的经济中,只有10-15%的顶尖人才会日子越过越好。剩下的85%,则越来越变得无关紧要。他们的工薪按照市场逻辑会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保障。传统的中产阶级可能消失。在班上拿平均成绩的,过去稳入中产,如今则可能朝不保夕。
扎克伯格辍学创业,二十几岁身价接近200亿美元。但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哪怕是勤勤恳恳,搞定一个5万美元年薪的工作也不容易。
《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指出,在1971年,美国成人中61%属于中产收入;2011年,这个比率跌到51%。从1989年到2011年,中等家庭的收入基本没有上涨。另据康奈尔大学的一项研究,生活在中产社区的家庭在美国社会所占的比率,从1970年的65%降低到2009年的42%。中间阶层在不断萎缩。更糟糕的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趋势。这不仅仅是在美国,而是一个世界范围内的现象。
贫富在现实中就是这样渐行渐远,恍如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与此相对的是,在由互联网、移动通信技术所创造的虚拟世界中,两者则越来越近。我们读大学时,能把自己的写作变成铅字就是了不起的成就。那是进入了公共媒体,没有几个人有此幸运。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的一个小作家,对普通人来说也如远在天边的文曲星,你很难有机会和他互动。
如今,则别管多么不得了的人物,你上网点击几下,就成了他的粉丝,对之可赞可弹,貌似有着亲密无间的互动。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却觉得在分享他的生活。这样,你对生活的期待、做派等等,也就都受了这种明星级人士的引导和暗示。
光棍节那个“今天你把我拒绝,来日我娶你女儿”的宣言就是活生生的一例。如今的中国,女孩子恋大叔不是什么新鲜事。按说,对于大学的光棍们来说,这种风气只会使身边越来越多的女生跟着中年男士走,在校园爱情中造成性别失衡,光棍们是第一个受害者。
但是,光棍们整天在网上混,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娶自己追不上的女生的女儿。互联网中的虚拟世界,就是这样成为了鸦片烟, 给光棍们枯寂的青春带来一点幻想,一点慰藉。
网络的虚拟世界,是覆盖全球的普遍现象。如果说中国这代年轻人有什么特点的话,恐怕就是他们之中沉溺于虚拟世界中不能自拔的特别多。中国的教育,本质上就是个虚拟世界:稍有条件的家庭,都督促孩子闭门读书、考试、上个好大学,然后就什么都有了。
在计划经济时代,这种虚拟未来落实的比率还高些。现在则越来越不靠谱儿。《纽约时报》曾在头版报道这样的奇观:中国的大学毕业生年纪轻轻不肯“干脏活儿”,宁愿失业,让快60还在建筑工地打工的父亲接济。
中国的教育早就创造了这样的虚拟价值:大学一毕业,就应该坐办公室、当白领。其他都不合自己的身份。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就愤愤不平,仿佛社会欠了他们什么。如果他们再到互联网上跟着一些成功人士当粉丝,期待就更高、更不可能满足。
与此相对,美国的孩子也从小上网、玩iphone等各种新技术、在虚拟世界中遨游。但是,他们从小还要出去打工、进行社会服务,并不与现实生活脱节。美国人平均的婚龄接近30,平均购买第一栋住房则是三十出头,一般是结婚两年左右才买房。他们不会因为二十几岁买不起房而哭天呛地,发明“蜗居”、“蚁族”等等愤激的词汇。相反,他们觉得大学毕业住地下室、打地铺属于青春奋斗之罗曼斯的主旋律。二十几岁,找不到配偶也很正常。谁没有点青春的苦闷?如果跑到自己追不上的女生门前声言“来日我娶你女儿”,恐怕会被当成神经病。
当然,美国的贫富分化,主要是市场竞争的结果。新经济创造了更多的个人财富,但所贡献的公益则非常有限。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提出一套依靠市场的解决方案。所以,最近左翼运动崛起,财富再分配的呼声甚高。2013年11月的选举,就能看出这种左翼潮流。左派政治家Bill de Blasio以压倒优势当选纽约市长。
《华尔街日报》哀叹:占领华尔街的运动似乎过去,但占领华尔街的力量占领了这一世界金融之都的市长位置。波士顿市长选举,虽然是在民主党人之间展开,但更为左翼的亲工会人士Martin J. Walsh在电视辩论屡次失利的情况下仍然当选。
另外,展望2016年的大选,民主党左翼力挺麻省的新鲜人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挑战希拉里,因为她被视为“占领华尔街”的代言人,希拉里则被认为更容易和华尔街妥协。不管我们对这种通过财富再分配的方式来矫正贫富分化的 做法如何评价,这毕竟是在现实中改变现实。
在虚拟的世界中,中国年轻人丧失了在现实中改造现实的能力。除了发出一些“屌丝”、“光棍”的哀鸣,他们似乎正在丧失对自己生活的主宰。这不能不说是一代人的精神危机。(薛涌)
高温津贴数年未涨 尴尬了谁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