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谦称:“我对于自然美,自恨并无敏感,所以即使躬逢良辰美景,也不甚感动。”他很少做即景抒情的诗词,但在《新秋杂识(三)》中却有这样一段趣谈:“昨夜闲逛荒场,听到蟋蟀在野菊花下鸣叫,觉得好像是美景,诗兴勃发,就做了两句新诗,又将这两句诗转换成古文,便是“野菊性官下,鸣蛩在悬肘。”
这一幅“野菊蟋蟀图”并非恶搞。据鲁迅好友许寿裳回忆,这一方面是批评文人悲秋多为无病呻吟,另一方面又嘲讽文言故弄风雅而难以索解。上世纪三十年代,许多文人不敢正视现实人生,大谈风花雪月,鲁迅有感于“报章上满是关于‘秋’的大小文章:迎秋,悲秋,哀秋,责秋……等等。为了趋时,也想这么的做一点,然而总是做不出。我想,就是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实在令人羡慕得很。”在黑暗的社会环境中,一些知识分子或噤若寒蝉,或眼中唯有自己的小小悲苦,一只孤鸿、一片落叶、一丝冷雨……就让他们哀愁欲绝。这正是传统文人孱弱心态进一步扩张的表现。
鲁迅一生曾写下60余首旧体诗,其中涉及秋天的约有10首。他赠别亲友的诗词中,秋天往往是实指时令,而其余的则多具象征意义。鲁迅生活的半个多世纪,正是中国风雨如盘、灾难深重的岁月,先驱者们痛苦地追求个性解放的人生理想,也不断探索民族自强自立的道路。在鲁迅眼中,当时的中国社会正如万物凋零的秋天,风刀霜剑严相逼,许多正直的知识分子难免在悲观绝望中沉沦。范爱农就是典型的例子,“风雨飘摇日,余怀范爱农。……世味秋荼苦,人间直道穷。”范爱农的人生理想在现实面前幻灭了,他没能挣脱黑暗社会的罗网,而鲁迅则“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在“自嘲”之中,鲁迅表现出了精神上的坚韧和强大,他以决不妥协的斗志,成为进步文艺界的一面旗帜。
鲁迅生前的最后两首诗,皆以秋夜为题。寒凝大地,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秋夜”的象征意义显而易见。写于1934年秋的《秋夜有感》和1935年底的《亥年残秋偶作》,抒发了那个时代中国知识分子最深刻的忧思。尤其是“亥年残秋”,当时日寇已占领东北三省,伺机向南侵略。面对国难当头的严酷现实,鲁迅笔下饱含沉痛悲愤之感。“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鲁迅并未掩饰自己的悲凉孤寂,但他更坚信黑暗终将过去,“星斗正阑干”,曙光在前头。正如许寿裳所评价的:“此诗哀民生之憔悴,状心事之浩茫,感慨百端,俯视一切,栖身无地,苦斗益坚,于悲凉孤寂中,寓熹微之希望焉。”
在古往今来有关秋天的吟咏中,鲁迅的诗句不是最具才情的,却是最富思想的;不是最悲哀的,却是最忧愤的;不是最华美的,却是最深沉的。因为,他在深深触感着民族危难的同时,依然投身于孤独甚至绝望的抗争,依然坚守着对光明的那份信念。
(摘编自香港《大公报》 文/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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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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