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

十几位 90后 大学生暑期在建筑工地打工期间察觉到，在外务工的农民工夫妇常年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学生们打算将暑期打工挣来的1.2万元在 七夕 这一天给生活在底层的农民工夫妇在星级酒店开房，让这些城市的建设者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天气炎热，工地上几百号农民工习惯了光着膀子，而捂得严实的十几位女性成为工地另外一道风景。这些女子是和丈夫一起来到建筑工地打工的。

8月22日，郑州市东郊一处工地宿舍，上下两层共34间简易房。其中一间，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摆放了5张架子床，10人居住。几乎每个床头前，都挂着一顶安全帽和一个比脸盆小一点的饭碗，床底下塞满了五颜六色的蛇皮袋和杂物。狭小的空间飘散着混浊的气味。

屋里还有一张看不清内容的床，外面用大床单遮着，床下是两双拖鞋，男女各一双。里面的人担心晚上起风帘子 跑光 ，所以中间留出的缝隙也夹上了几个塑料夹子，屋里几个光膀子大汉胡乱地睡着。此刻，有些情绪需要克制，因为帘子里躺着一对小夫妻。帘子外的人紧张，帘子里的人更委屈，整夜都要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左邻右舍。

晚上连悄悄话都不敢说

夫妻俩挤在不足一米宽的木板上，上铺却闲着，有点浪费资源。刘奎元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屋子里住了9位大汉，媳妇害怕，一旦出了事咋办？刘奎元合理地将他们的夫妻床利用90度角摆放整齐，暴露出来的部分用两条大床单裹住。整天和土方打交道的刘奎元对面积的利用比较科学。

刘奎元和媳妇都是四川遂宁县人。他说，很少遇到哪个工地能给农民工安排夫妻房。工地宿舍都是临时性的，干完这一单赶下一单。

41岁的沙马什古是四川越西县瓦岩乡前进村人（彝族），夫妻俩和哥哥嫂嫂同住在二楼东头的一间宿舍里，其余三张架子床上是6位男性。大家相处得很好，带媳妇的优先挑选床位。为什么选择东头？沙马什古说这样隔音，再将15瓦电灯泡用硬纸板遮住就行。他说，光线太刺眼了，屋里的工友都知道沙马什古的用意，不说话光笑。

沙马什古继续解释：住在二楼不太方便，晚上起夜要下到一楼再走一小段路，好在媳妇晚上睡觉从不脱衣服，哪怕天气再热。沙马什古说，工友们都羡慕他把媳妇带到工地 解了馋 ，可却不知道他们晚上连悄悄话都不敢说。

荒郊野外的工地上一个蚊子飞过去都能听到动静，翻个身床板发出的响声会让大家彻夜无眠，单身男子怎么受得了。而沙马什古比他们更难熬，零距离躺着自己的媳妇，却不敢有丝毫动静。来到工地20多天里没有过一次夫妻生活，激动的时候就是克制、克制、再克制！这简直是折磨。

工棚里多出一个婴儿

沙马伍且是沙马什古的儿子，今年22岁，2011年春节成亲。他带着四个月大的儿子和媳妇住在一楼，同屋的还有另外两对年轻夫妻，与其他夫妻房一样均采用布帘子遮挡，只是每个床位颜色有区别，不然，晚上起夜拉错了帘子那就麻烦了。

沙马伍且结婚后的第5天就带着媳妇进城打工，父母给他们在家乡盖的新房整天立在那里没人住。在喧闹的工棚里，媳妇稀里糊涂就怀孕了。看到媳妇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看就要临产了，执著的媳妇仍坚守在工地给工友们做饭。

婆婆是个过来人，懂得一点 医术 。今年春节过后，他们一家5口来到河南禹州市打工，因为一个多月没找到活干，带来的生活费花完了。他们只好与17位农民工挤在一间工棚里，除3位女性外，全部是男性。

4月10日凌晨4点，儿媳的肚子疼痛难忍，婆婆判断儿媳要生了，赶紧将酒精、药棉取了出来，又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把 手术刀 。这是四天前在药店买的，加上在地摊上买的剪刀一共花了15元。婆婆曾经在村子里给三位孕妇接生过孩子，懂一点。可这次是给自己的儿媳接生，心里还是有一点发憷。婆婆用布帘子挡住，经过一个多小时的 手术 ，一个新的生命在工棚里诞生了。

听到儿子的啼哭声时，沙马伍且差一点叫了出来。那时天还没亮，十几位工友正在休息，沙马伍且很高兴，儿子生下来至少在5斤多。

凌晨发生的一切工友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这不是体力活，不是谁都能帮得上忙。工友们责怪沙马伍且胆子太大，一旦出了人命咋办？应该送到医院去接生，工地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沙马伍且说，他也考虑过了，可全家人身上的钱加在一起也只有四百多元，连押金都不够。母亲称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一旦 手术 三小时不成功，就立刻给老家打电话，凑救命钱。工友说那能来得及吗？母亲说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

怎么只住一个晚上？

61岁的汪国营是河南鲁山县观音寺石坡头村人，在另一处工地打工，居住面积比较宽敞，是一座正在建造的住宅楼。得知 七夕 这天可免费住高档酒店，汪国营赶紧给老家打电话，叫媳妇进城来感受酒店里的夫妻生活。

媳妇薛小妮今年50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自从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就心潮澎湃。第二天早上5点就起床，赶最早班车进县城，再转长途车到郑州。一路颠簸，薛小妮花了46元车费。

丈夫工地很忙，没时间去车站接媳妇。薛小妮有点纳闷，怎么只住一个晚上？掌柜的在电话里没说清楚。看得出来，薛小妮这次进城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头发梳得光溜溜，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突出，大热天穿了一双半高腰丝袜，脚蹬一双塑料凉鞋，肩膀上挎着一个原本是白色却又带着土黄色的包，里面装有一条毛巾、一卷卫生纸，还有夫妻俩的身份证、结婚证。

薛小妮很认真地说： 老公没有身份证就没法去酒店开房，就担心他在城里学坏了！

同在一座城半年才相见

38岁的肖得荣是安徽博州区沙土乡杂姓村人。2010年和丈夫来到郑州，丈夫在搅拌厂打工，她在别人家做保姆。

今年春节过后，肖得荣就投入紧张的工作，她和丈夫同在一个城市，两人却一直未能见过面，闲暇之时，只能相互发送短信，甚至转发一些黄段子。肖得荣称这很正常，他们还年轻，生理上的需求不可避免。发短信比打电话划算，再说两人在电话里打情骂俏让屋里的工友听见多不好意思。

肖得荣每月有两天休息，但她还是利用这点时间去劳务市场找点临时活干，她说，两天下来能挣五六十元。并不是她不想去看望老公，乘坐公交就要花去三个多小时，老公的工地又没有夫妻房，需要临时调配，非常麻烦，再说老公也不可能请假陪她。曾经在短信里让老公到她这里来，趁主人不在家时，他们可以来一下。可老公胆子小，生怕主人突然回家，人家不高兴。在家政公司确有此事，有一对夫妻在主人家做爱时主人突然回家了。过后主人并没太在意，可一时紧张的媳妇此后好几年没怀上孩子，是不是当时受到惊吓说不清楚。

8月22日，肖得荣来到老公的工地，这是春节过后第一次与老公见面。那天是老公的生日，肖得荣来到工地时，老公还没下班，工头已给他们腾出一间夫妻房，这间房是专门为农民工夫妻准备的，床上的生活用品也都是工地提供的。床上的被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使用过。从事保姆工作的肖得荣自然比较讲究，趁老公还没下班，先将床上的被子拿到外面晒，又将老公的脏衣服洗完，之后在屋子里来回晃荡，大热天两只手掌不停地搓，也许是因为夫妻俩有太长的时间没见面了。

中午有短暂的一段休息时间，肖得荣和老公顾不得什么了，只能 抓紧时间 ，只是最害怕有人来敲门。

大多数房间很快关了灯

8月16日，来自郑州交通职业学院的12名大学生打算用暑期打工赚来的1.2万元，在宾馆开200间房为农民工搭 鹊桥 ， 他们常年独自在外打工，很需要来自家庭的温暖。 学生之一王旭辉说。经过筛选有28对农民工参加活动。

8月23日下午6点，工头通知参加 七夕 活动的夫妻赶紧上车。一声号令，几对农民工夫妻迅速返回工棚，先提一桶温水去厕所里擦身，再从床铺底下找出干净衣服换上，男人刮胡子、女人忙梳头，紧张的程度不亚于打仗。

这是郑州市一家四星级酒店，对外市价298元，酒店老板得知为农民工夫妻过 七夕 ，承诺提供免费食宿。酒宴上，农民工们尽管穿着他们最好的衣裳，仍然与这座星级豪华酒店反差很大。问在座的夫妻，没有一对曾经在酒店里享受过。一个男的站起来说，媳妇和他出门这些年，只是在成都火车站住过小旅馆，10个人挤在两间房，一共60元，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只花了6元钱。

61岁的汪国营拿到房卡不理解，反复查看，问上面咋没有 中国银行 几个字呀？服务员告诉他这是开门的房卡。的确，盖房子这些农民工是一把好手，但用一张卡开门的确难住了这些外来工。酒店立即给每个楼层安排一名服务员为大家开门。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房间里到处是开关、卫生间阀门上下左右，农民工夫妻们一时不知所措，有的夫妻坐在大桌子前写体会；也有的夫妻早早地将房门反锁；大多的房间很快关闭了所有的灯，这个夜晚为酒店节省了不少电费。

早晨7点，所有农民工夫妻离开了酒店，回到各自的工地，继续过着原先的日子。

酒店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发现，有的房间卫生间的牙具都带走了；也有的房间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的免费用品丝毫未动